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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谁之伤(2)


  往医院走的路上,刘明才终于想起了正事,拉着夏燃问了一句:“小兄弟,安德他弟弟鼻子怎么破的?吃饭吃的好好的,鼻子怎么就破了呢?饭不好吃?”

  夏燃冷静地回答:“天干物燥。”

  刘明才愣了一愣,接受了这个答案,跟着夏燃和胡清波往里面走。

  他们在急诊室外面一排长长的椅子最外边,找到了安和他哥哥。

  和走廊深处不时有一堆人呼啸而去的场景不同,这二人不慌不忙地坐在椅子上,看起来还有些悠闲的意思。

  安德一手揽着安的肩膀,半是保护半是防备。另一只手拿着电话,微微皱着眉头说:“嗯,钱进说没事,对,现在已经不流血了。”

  安德说着对着安的脸又确认了一遍:“是,摔了一跤,其他地方没事。鼻子真没问题?好的,我有点担心,流了很多血。好,打扰您了。”安德在安肩膀上拍了拍,话题转了个弯,跟电话里的人寒暄起来,说不能去家里吃饭了。

  安全然没有了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他顺从地倚着安德的肩膀,像个流着鼻涕的小孩似的,用袖子抹了把脸上干涸的血迹。

  他今天穿了一个白色的羽绒服,现在洁白的衣袖上已是血迹斑斑,像一朵朵绽放在雪地上的腊梅。他眼神冷漠地盯着对面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墙壁,语气却是说不出的缱绻和倦怠,说:“哥,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安醇呢?”

  安德放下电话,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他的主张:“你和安醇都是一样”,说完一抬头,就见到了站在外面的三个人。

  夏燃和胡清波都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们,只有刘明才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知道这事有多大,笑得一脸贱样。

  看到胡清波的一刹那,安德愣一愣,拉着安站了起来。可能是想到了自己把刚认过爱的爱人扔后脑勺后面了,他神情有些尴尬,解释道:“安没事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夏燃,清波,你们先……”

  “我们没事。”夏燃走到他们面前,冲安德使了一个眼色,轻声说:“快去解释解释吧,他交给我,正好我也有话跟他说。”

  安德犹疑片刻,夏燃攥住了安的胳膊,催安德快去。

  安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他奋力地挣扎起来,偏过头狠狠地瞪着夏燃这个搅屎棍。夏燃漫不经心地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直把安拍得牙齿打了个颤。

  安到底没顶住夏燃另类的泰山压肩方式,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夏燃俯身对他说:“别动啊,我可不是你哥。你要是淘气,我就揍你。”

  她龇着一口小白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还抽空冲想过来问问情况的刘明才笑了笑,“我照顾他就行了,你们先聊。”

  刘明才做了一个擦鼻涕的动作,果然掂起脚,乐不颠地跑去当电灯泡了。

  安气得七窍生烟,阴狠地盯着夏燃的脸,说:“我要杀了他!”

  夏燃咋舌道:“你跟他哪里来的仇?你们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安嘴唇激动地哆嗦,看着胡清波在安德面前带着温笑的样子,气得要炸了肺,狠狠地说:“你懂什么!我要杀了他!杀了安醇!杀了那个老东西!”

  “老东西?是谁?”夏燃在他身边坐下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不让他动弹。

  安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忽然扬起胳膊,用手肘撞向她的肋下。夏燃眼睛一闪,飞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扯,安被迫和夏燃脸贴脸地对上了。

  夏燃的脸色一点看不出生气,反而带着探究的神色打量着他:“同样一张脸,怎么做人的差距这么大呢?老东西到底是谁?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事,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安咬牙切齿地用头撞向夏燃,夏燃往后一仰,决心不能再跟他客气了。她把安拧了半圈,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把他两条胳膊扯到身后用一只手抓住,另一条胳膊箍住他的腹部,手搭在他腰上。

  安眼睛一瞪,很快愤怒地挣扎起来。他就像条游鱼在夏燃怀里游动,但是手和腰仍然被控制地死死的,半分都动弹不了。

  安惊呆了,夏燃这个小瘦子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她的手像是最坚固的金刚石做成的镣铐,锁得他手腕都发疼了。

  夏燃在他侧腰上轻轻地拍了拍,望着不远处那仨人,笑嘻嘻地说:“别白费力气了。你连我都解决不了,还想杀别人?这社会没这么简单的,小王八蛋。”

  安恼羞成怒地用头撞向夏燃的肩膀,夏燃稍微往后退了退,报复性地在他腰上使劲捏了一把,把安捏得表情扭曲了一下。她说:“你有这个力气,不如告诉我你想报复谁,要是燃哥心情好,没准就替你解决了。”

  安阴岑岑地笑了笑,讽刺道:“就凭你?安德都解决不了,我凭什么信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哎,我艹。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以为我是安醇的保姆了啊!”

  夏燃刚想敲打敲打他,安德忽然心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立刻被二人的体位吓了一跳。

  只见两人并排坐在椅子上,安后背靠在夏燃胸前,夏燃的手还环着安的腰,这姿势竟是说不出的亲昵。当然,你得先忽略安怨毒的表情。

  安德不放心地走了过来。离他们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他发现了这个姿势的玄机——安两只手都不见了,应该是伸到身后了。

  再一看夏燃游刃有余的样子,安德停下了脚步。

  夏燃两手都占着,只好用下巴指了指胡清波,说:“你们继续聊,这里有我呢,没事。”

  安忍不住破口大骂:“放开我你这个不要脸的蠢货!安醇绝对不会回来了,你死心吧!臭变态,死同性恋……”

  “嗯?你说什么?”夏燃目瞪口呆地看着安的后脑勺,她隐隐明白了什么,又不是特别明白。

  她望向安德,发现安德好像也不明白,而且他一听安骂了最后几个字,脸色不怎么好看。

  安德回身对着胡清波和刘明才说了几句,然后走到夏燃面前,说:“我们回去吧。”

  安像个疯子似的扭动身子,吼道:“我不回去!放开我!”

  安德狠下心来,对夏燃说:“带他上车。”

  夏燃开开心心地嗯了一声,把安撅起来往外推。他们经过胡清波和刘明才时,安做了一件谁都想不到的事。

  他两手被控制,腿虽然长但也没超脱人类的极限,所以连胡清波的衣角都沾不到。于是他气沉丹田,不得已使用了终极武器——口水。

  “呸!”安朝着唾了胡清波一口。

  虽然胡清波不在安口水的射程内,但是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连自诩见多识广朋友遍天下的刘明才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哪里是个人,明明就是个神经病!不对,一个有操守的神经病也不会干出这么羞耻的事。

  夏燃都替他躁得慌,咬着牙在他腰上又捏了一把,这一下肯定有点疼,安跳脚跳得更厉害了。

  夏燃用膝盖在他屁股蛋上重重地顶了一下,骂道:“你要不要脸啊,多大了还学小朋友吐唾沫,注意点个人卫生行吧!你不要脸安醇还要脸!你丫的给我老实点!”

  安一见几个人都被他恶心到了,不由地大笑起来。

  安德脸色难看无比,听着安放肆又刺耳的笑声,低声解释了一句:“他今天有点不开心。”

  刘明才像当年那样识趣地打了个哈哈,没有再过问,倒是胡清波仍然不放心,建议道:“要不要去医院,我以前的同学在这方面有研究……”

  安德摇摇头,说:“他肯定不会去的。”

  胡清波叹了一口气,看了刘明才一眼,刘明才也笑嘻嘻地看着他,说:“嫂子,我送送你啊。”

  胡清波:“……谢谢你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刘明才不依不饶:“嫂子你别跟我客气,送嫂子我天南海北都顺路!”

  安德看看刘明才,又看看胡清波:“让他送你回去吧,我也放心。”

  胡清波望着安德,他心有千语,当着刘明才这盏千瓦级大灯泡的面,没法拉下脸来说,最后只得凝练成一句含蓄的表白:“保重,我等你。”

  安德郑重地点头。

  ……

  拜安所赐,安家从腊月二十四到除夕当天,每天都过得惊险刺激极了。如果有机会观察一下夏燃这些天的心率图,大概会得到一片波涛起伏的大海吧。

  安醇哭起来她还有办法哄,毕竟他性格软还好欺负,但是安发起疯来,除了把他打晕真得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安醇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安醇不在的第二天,想他。

  安醇不在的日日夜夜,夏燃想他想得快砸墙了。

  这份想念里,不仅有被安逼得快崩溃的成分在,她越回想当时的情况,就越觉得自己当时判断出错,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夏燃真心实意地想跟安醇说,我特么有些后悔没对你好点,也没发现你因为安的存在耿耿于怀,担惊受怕,愧疚不安。

  而安德只看了安两天,就被夏燃劝走了。

  倒不是她托大觉得自己应付得来,而是临近年关,安德公司事情太多,还得应酬,他两头跑得差点出了车祸。幸好只是车蹭到了,人没事,但是夏燃也不敢让他这么折腾自己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虽然现在安醇变成了安,她也得担起看护的责任来。

  于是她照旧每天一早就过来看守安,防着这臭小子搞破坏自虐逃跑,每天看孩子看得心力交瘁。

  每次安稍微小睡一会儿,她都会看着他的脸盼望着,盼望着,盼望哪天他一睁眼醒过来的是安醇。

  可惜安这小王八蛋有一件事说对了,他这次卷土重来好像真得带了点本事过来,人格稳如泰山,怎么折腾都没变回去。于是夏燃在一次一次的失望后,越来越压不住脾气了。

  二十八晚上,趁着夏燃用声速上厕所的时候,安用光速再一次冲向大门,试图撬门而出,夏燃从厕所冲出来后看到安用不知道哪里找出来的钥匙奋力地开门时,火气蹭一下子窜上了天灵盖,她三步并两步地蹿到他身边,抓着他的衣领使劲往后一拉,把安掀翻在地,后背重重地撞在地毯上。

  安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疼得爬不起来。

  夏燃还没对他下过这么重的手,他感觉后背似乎被火舌舔了一样火辣辣的,便睁着愤怒的眼睛看着她,大喊道:“你敢对我下手!我要是伤了一点汗毛,你的安醇也不会好过!”

  夏燃冷笑一声,突然走到门口玄关处,在挂在衣架的外套上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拿着一条长长的布绳走了过来。

  这条绳子还是从乔女士那里定做的,保真保质,童叟无欺。

  安一见绳子,瞳孔马上就是一缩,连滚带爬地往书房跑去,夏燃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掼到地上,用绳子把他的双手捆了起来。

  还打了一个蝴蝶结。

  到底是顾忌着安醇和安德,她并没有把他的手背到身后,虽然那样他肯定就逃不了。

  她把捆好的安拎起来,推到墙角因为他新买的沙发上,冷声说:“睡会儿吧,折腾了一天了,不累吗?”

  安在沙发上翻涌着,真皮的沙发套光滑又柔软,人很容易就陷进去爬不起来。他挣扎着怒骂了一会儿,终于放弃抵抗,头埋在沙发里,哼哼唧唧道:“安醇不会回来啦,他死啦,哈哈。你们都别想见到他了,这身体是我的了,是我的了!啊!”

  夏燃薅着他的头发,猛地把他翻了一个面,举起他的胳膊按在头顶,居高临下地说:“你以为我们真拿你没办法吗?如果你一直这个样子,我们还能把你关起来,就像这样,”她威胁似的按了按他被捆住的手腕,“捆住你的手,脚,再堵住你的嘴。要不是你哥心疼你,你以为你能这么作死吗?啊?”

  安嗤笑一声:“你捆啊。我哥就是心疼我,一会儿他回来了,看到你这样对我,你死定了。呵呵!”

  夏燃冷笑道:“我要是怕你告状,今天就不会带绳子来了。我还会建议他,以后就直接把你绑起来算了,省得你整天搞事。”

  安仰起脖子,大叫道:“不可能!他不忍心!”

  夏燃咋舌道:“以前是不可能,现在就不一定了。你哥对你的好也是有限度的,他最疼的应该是安醇,不是你。要是他知道安醇不可能回来了,他以后得对着你这个神经病过日子,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安脸上掠过一丝惊恐,随后怒吼道:“他说过我也是他弟弟,我和安醇长着一样的脸,他不会那么对我!”

  夏燃惋惜地摇摇头,在他心口上指了指:“你不信就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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